杜甫五律《空囊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乾元二年（759）冬，时杜甫客居同谷。

空囊（杜甫）

翠柏苦犹食，晨霞高可餐？世人共卤莽，吾道属艰难。

不爨井晨冻，无衣床夜寒。囊空恐羞涩，留得一钱看。

翠柏食：典“食松柏实”：《艺文类聚》卷88：“《列仙传》曰：赤松子好食柏实，齿落更生”。《异苑》卷8：“汉末大乱，宫人小黄门上墓树上避兵，食松柏实，遂不复饥。”《松》（唐-卢士衡）：“细雨洒时花旋落，道人食处叶重生。”

霞可餐：典“餐霞”。《论衡-道虚》卷7：“曼都好道学仙，委家亡去，三年而返。家问其状，曼都曰：'去时不能自知，忽见若卧形，有仙人数人，将我上天，离月数里而止。见月上下幽冥，幽冥不知东西。居月之旁，其寒悽怆。口饥欲食，仙人辄饮我以流霞一杯。每饮一杯，数月不饥。’”《赤松涧》（梁-沈约）：“渴就华池饮，饥向朝霞食。”（华池：昆仑山池名。）《送玄同真人》（唐-李隆基）：“采药逢三秀，餐霞卧九霄。”（三秀：灵芝草。）

卤（lǔ）莽：苟且。《穷居》（唐-张祜）：“辛勤自灌一畦韭，卤莽还开三径蓬。”《胡山人归王屋因有赠》（唐-张籍）：“此生已是蹉跎去，每事应从卤莽休。”

爨（cuàn）：炊。《广雅》：“爨，炊也。”《……元处士别业》（岑参）：“山厨竹里爨，野碓（duì）藤间舂。”

囊空：袋中无钱。

一钱：一文钱。典“囊中一钱看”。《韵府群玉-阳韵》：“阮孚持一皂囊，游会稽。客问：'囊中何物？’曰：'但有一钱看囊，恐其羞涩。’”《秦客》（汉-赵壹）：“文籍虽满腹，不如一囊钱。”《送刘北秀》（宋-杨万里）：“黄金卖尽延宾友，囊底何须看一钱。”

大意：松柏之实虽苦，尚可吃。朝霞高在天上，何能餐？世人大多苟且偷生，俺选择的处世之道充满艰难。（“属”有接连不断和集聚意。）早晨不炊井水已冻。夜来没有衣被御寒。太贫穷了，怕人笑话，袋中留钱一文给人看。

诗意串述：这首诗写贫困。首联用典。写自己已到了要吃柏实餐朝霞的地步。松柏之实虽苦“犹可食”，朝霞高在天上如何餐？俺不是神仙，俺却要过神仙日子了。杜甫写贫困也忘不了幽默。次联写贫困原因。按理，至少在至德二载（757）五月成为肃宗近臣后，杜甫即便不能飞黄腾达，混个衣食无忧应不难。但由于坚持“吾道”，非要为房琯上疏，结果惹怒肃宗，终被移官。如当时得过且过顺着肃宗意思，何至于混到如今要吃柏实餐朝霞的地步？杜甫痛感选择之“道”充满“艰难”。三联写贫状。晨炊无米。御寒无衣。末联回到“空囊”。虽用语幽默诙谐，却让人笑不出声。杜甫辞官去秦州时，或多少有些积蓄。几个月过去，日子已难以为继。不久，杜甫带着一家数口踏上蜀道，或许蜀地还有朋友能拉一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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